001 游戏

阳光从摇曳的梧桐树的枝桠间穿过，透过擦洗得干干净净的玻璃窗，照射在教学楼二层教室的课桌上。现在是礼拜二的午睡时刻，学生们各自从食堂里懒散地走回来，即使途中没什么树荫，热烈的光线炙烤着他们的身体，大家也不愿再加快一点步伐。
这还只是中午十二点半，太阳刚刚越过最大高度角的位置，气温还没有完全升上来，但已足够让人产生困意。先吃完饭的人已经回到了教室，有的坐在椅子上休息，有的三五成群，轻声聊天。
煜没有去食堂吃饭，她从十一点半起就一直在教室里坐着。最近几天她的身体不太舒服，胃口也不好，所以只吃了一个苹果，几块饼干，又让朋友帮忙带了一小罐酸奶，差不多算是解决了今天的午餐。
“呜哇！”身后传来了女生的惨叫。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接着是男生们连续不断的哄笑。
就这样，教室的平静被一阵哄闹声打破了。
此时煜正在自己的座位上专心复习。这两天是接二连三的期末考试，今天下午则是数学，这是她最不擅长的一门科目。虽然说是在复习，可煜也只能机械地翻着书页，扫着一行行数学公式，甚至还一边打着哈欠，本就有些困倦无聊的她听着这样的嘈杂变得更加心烦意乱。于是她站起身，拉开椅子，朝教室后面走去。
教室后的卫生角，扫帚、拖把和畚箕被随意地摆放在墙边，水桶里的水还剩一半，散发着湿霉的气味。五六个男生正围在一起，一脸坏笑，不知在做什么。
“喂，你们几个在干什么？真的很吵！”
男生们转过身来，看到是煜，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一些，识相地让开了一个身位。他们围着的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
“我们在玩石头剪刀布。”
“什么？”
“石头剪刀布。”
“真的吗？”
煜看向那个女生，刚才的叫声应该是她发出的。
“嗯，但是我是……”
“是她自己要来玩的。”
那个男生发话了。他是当地教育局领导的孩子，也是煜在班里最讨厌的几个人之一，凭借着家里的背景在学校里肆意妄为，拉帮结派，欺负同学，无恶不作。当然这只是煜对他的印象而已，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夸张，不过现在，他确实在找那个女生的麻烦。
“只是石头剪刀布而已吗？你们几个刚才在笑什么？”
“我对游戏规则做了一个小小的改良，让它变得更好玩了。”
“我没在问你。”
男生没有在意煜的话，继续解释着他的改良方案。
“在每个回合结束之后，胜者可以把这回合的胜利手势‘用’在败者的身上。”
“我刚才用布赢了她的石头，所以给她一个轻轻的耳光，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虽然煜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理他，也不要回应他说的话，可是这种傲慢的无理取闹语气让她忍无可忍了。
“你这个混蛋。”她压低嗓子说。
“哦？那你想怎么样？”
“放开她，我来跟你玩一局。”
“好啊，求之不得，煜同学。”
周围的男生又让开了一些，被胁迫的女生赶紧跑了出去，躲在一边悄悄观察情况。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煜在班里慢慢成为了弱势群体保护伞一般的存在。留着一头微卷短发，从来不按照学校的着装规定穿校服裙子而是和其他男生一样穿着短裤的她，给同学们留下了“假小子”的印象。而在班里有人被欺负的时候站出来主持公道，更是她一直以来坚持做的事情，现在也是如此。
男生们又围成了一个圈，煜走进圈中，直面那个令人厌恶的对手。
“预备！”
两人同时伸出自己的右手，举到胸前，仿佛古罗马竞技场里等待决斗的亡命之徒。
“三！”
煜盯着面前的男生，他的脸上除了得意之外，似乎还透露出一丝冷静。他正在观察着煜的脸和身体。
“二！”
被这种眼神搞得有些不自在的煜看向了其他地方，之前因她而得救的女生现在正在后排的座位上坐着，与其说是感激，倒不如说也是一脸冷漠，完全不像是刚从被一个扇了她耳光的人的魔爪中脱身的样子。
难道说……
“一！”
还剩最后一秒，煜没时间考虑其他东西了。她注意到对方的拳头，似乎食指和中指要比其他手指握得更松一些，很可能会出剪刀。
但是在公平环境下的石头剪刀布有些类似于足球赛里的点球大战，主罚点球的球员在出脚前做出的任何倾向性动作既有可能暗示了球的飞行方向，也有可能是迷惑性的假动作而已。因此守门员只需猜测左或右的大致方向，然后只管往那个方向扑救，也算是尽人事以俟天命了。同样地，两根手指的微小位移也许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他出剪刀、石头和布的概率依然各占三分之一，煜就算随便比一种手势，获胜的可能也不会产生任何变化。
然而在这里又不得不提到另一个关于选择的说法，人们在做出某个重要抉择又不能完全确定的时候会选择抛硬币这种方法。众所周知抛硬币的目的不在于硬币在空中旋转几周后落回手中时究竟是哪一面朝上，而是 “在空中旋转”这个过程给予的短暂而紧迫的思考时间，足以让人内心的真实想法显露出来，从而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那么综合这两种理论，即便他的手指可能是障眼法，潜意识告诉煜他要比出的手势是剪刀，所以煜要出的是……
“石头！”
哈，果然是剪刀。
“哎呀，我输了啊，被煜同学猜到了。”
“哼，小菜一碟。按照你说的规则，我是不是可以用这块石头给你一拳？”
“没错，请开始吧。”
煜握紧拳头。
“先说好，这一拳是为了你欺负过所有人。”
拳头“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虽说煜是个性格不怎么像女生的女生，但在身体素质上和其他女生并无太大差异，她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难堪，所以在挥拳的时候收敛了一些力量，使得初速很快的出拳在到达脸颊的时候慢了下来，打在脸上也许会疼，但造成不了什么伤害。见到男生下意识地朝后一躲，她觉得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现在开始第二局！”
“诶，什么？还有第二局？”
煜诧异地看了看周围，学校规定的午休时间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都没有回到座位上的意思，反倒是由于刚才的动静，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男女生都有。
“三局两胜嘛，这可是石头剪刀布的经典规则，就不用我重复了吧？”
“总而言之，请开始准备吧。”
“三，二，一！”
“诶诶诶！？我还没……”
这次负责发令的同学喊得格外快，煜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把手伸出来，就已经到了揭晓结果的时候了，她只得随意比一个手势，从概率上来看，跟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布。”
“不好意思，这局我赢了哟。”
男生比的还是剪刀。
一胜一负，很正常，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在剪刀石头布这样的游戏中百战百胜。
“哼，愿赌服输。”
她只要安心接受惩罚就行了。
可是，石头可以等同于拳头，布可以等同于耳光或者是巴掌，或者只是朝身上狠狠拍一下，这些动作煜完全能够忍受，只是短暂的疼痛罢了。
那么剪刀会是什么呢？
“那么，煜同学，请你站着不要动。”
男生的右手保持着剪刀的手势，还象征性地夹了夹，然后朝煜的胸口一点点靠近。
“煜同学在班里一直被大家当作男生对待。”
“我倒想看看你作为女生的一面喔。”
男生说出了危险的发言。
“等，等一下……你要做什么……？”
煜想要朝后躲闪，却被身后的男生架住了胳膊，男生的手距离她的胸部越来越近。
他想要用手指夹……我的胸部吗！？
虽然煜相信这样的行为肯定不如打她一拳来得痛苦，但是作为女生的敏感还是让她对在大庭广众之下触碰特殊部位的动作十分抗拒。
“可恶，完全……动不了……”
身后高高的男生从她的腋下紧紧夹住她的身体，她再怎么费力挣扎也无法逃脱，只能毫无防备地接受惩罚。
男生的手越来越近，手指前端轻轻贴上了衣服。她满脸通红，害羞得闭上了眼睛。
……
“你们在干什么！”
教室的前方传来成年男子的怒吼。
原来是班主任来了。
“赶紧回到座位上，该干嘛干嘛！”
“数学都复习完了是吧！”
午休时间已到，按照校规，同学们可以趴在桌上睡觉，也可以看书自习，但总之就是不能喧闹，更不用说在教室后面聚众玩游戏了。
男生的手停住了。见到班主任凶恶的表情，大家也都识趣地散开，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还有些后怕的煜也坐了下来，刚才的经历让她完全没有心思继续复习数学了。
天花板上的吊扇发出喀哒喀哒的响声，现在的她只想趴在桌上好好休息一下。
“下次一定要给你点颜色看看。”她在心中默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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